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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——太阳底下无新事

回想2015,这一年的我非常叛逆。对前19年一直尽力塑造的温顺随和的形象,在第20年的时候突然感到一阵厌烦。拒绝、反驳、故作深刻,甚至偏激、冷漠、误入自私的泥潭。对,我曾以为这是自由、独立、有思考有见解,但现在看来,不过是躁动着的渴望成熟的心,在用一种不成熟的方式,试图宣誓对自己的绝对主权,或者是将自恋具体化。

“一个没有一片树叶可供摇曳的春天,光秃明亮像个处女,她的贞洁使他凛然,她的清白使她蔑视一切,这个春天横陈在田野上,天真而警觉,完全不顾看到她的人在做些什么,想些什么。”

无知和目空一切如光秃秃的春天,却没有她的天真、警觉和明亮。
我当然为这样的叛逆和自以为是的“思考”付出了代价,无论是他人的伤害还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。然而我仍愿意相信,这长达一年的叛逆期并非毫无意义。而最大的收获莫过于,意识到对于自己、他人和世界,我知之甚少,缺乏了解。而误解和敌意,往往来自于无知,来自于坚持自我中心、闭目塞听且不愿去理解的固执。Boom Sha Ka La Ka? Too young too simple!

这样的自以为是在我身上潜伏着,它操控我、指挥我, 像一场鼠疫。“人人身上都潜伏着鼠疫,因为,没有人,是的,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够免受其害。我也知道,必须自我检点,毫不懈怠,否则,稍不留神,就可能往别人脸上呼气,把鼠疫传染给人家。只有细菌是天然形成的。其余的东西,如健康、廉正、纯洁,可以说,都是意志作用的结果,而这种意志作用是永远不应该停止的。”是的,我逐渐意识到,独立,并不是自我放逐、任其发展、随心为之,而是一种审慎的自由,一种深思熟虑后的选择。它是你本性的体现,是经过锤炼、打磨和沉淀的人格,而非天然去雕饰的、带着青草味的不谙世事。对于独立的追寻,对于自我的管理,对于意志的锻炼,永远不应该停止。拒绝这些,便是拒绝成长。

这一年叛逆,却也平淡。也渐渐明白这才是生活的常态。平淡不等于无聊,只有乐于了解、乐于发现,会发现缓慢铺陈开的日常生活里却也充满感动,而交织在生活中的感动往往最富于张力。八年的好友在生日那天为你放起一盏孔明灯,好久未见的老同学走到哪里都不忘将遥远的故事带给你,献血的第二天妈妈提着熬好的鸡汤来看我……“生活毫不空虚,而是充实得要流溢出来。”静水流深,往往是我们过于钝感,缺乏细致的观察,因而错过了很多感受和体会。

我们不该错过自己的成长,也不该缺席那些对于我们很重要的人的成长和变化。倾听与表达,同等重要,感情就在这样的交流中建立起来了,而且日益坚不可摧。在这个年间,我们的心理几乎无时不刻不在发声核聚变,就像十四五岁少年少女的身体,每晚都能听到骨头拔节的声音。时常交流(深刻的而非浅薄的),坦陈自己的变化,倾听对方即刻的状态,才能在下次见面的时候,免于承受仿佛隔着好几个次元的陌生与失落吧。关心是双向的,使得双方都能得到幸福的浸润。我们的世界迅速展开,brave new world铺陈开来,而与此同时,父母的世界却在艰难地维持着现有的面积,甚至在收缩,收缩的核心是我们。我们逐渐发现,他们不是万能的英雄和靠山,他们甚至需要我们的帮助、渴求我们的关注、倾听我们的意见。我们和父母的关系失衡了,旧的秩序显然已经不合时宜,而新的秩序仍亟待建立。在这个过程中,或许我应该多一些耐心吧。

太阳底下无新事,而世界却不是静止的。生活并非原地转圈,它是一个上升或下降的螺旋:无论是好是坏,我们、他人和世界都在变化。生活不像电影,它未经加工、缓慢而又迅速地流动,人和事都不会停下变化的脚步,我们没有权利给自己和他人草率地贴上非黑即白的标签。对于这个结论迟来的顿悟,也是吓了自己一跳:正是变化,使得生命,而非死亡,才是没有止境的。天地不曾以一瞬,而物与我皆无尽也。2016,我迫切地渴求自己能够别再头脑贫乏,行事笨拙,不论喜怒都一惊一乍;我迫切地渴求能对自己、他人和世界,多一份了解,从而迅速地成熟起来啊。

2016.1.2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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